經過洛家那一夜聚餐之後，洛曉蓉明顯有點羞於見到陳小川。

哪怕在屋子裏偶遇，也是羞紅著小臉，匆匆垂頭走開。

陳小川也沒在意，畢竟他與洛曉蓉而言，不過是生命之中的一個過客而已。

治療沈冰月的第五天。

“天啊，冰月姐，你，你能下地自己走動了？！”

重癥監護室裏，沈冰月已經完全脫離了生命危險，從無菌室內搬了出來，住在了靠窗的床鋪。

為了照顧這個史無前例的病人，醫院可是下了血本。

不但免費讓護士輪班值守，照料沈冰月的飲食起居，還讓她免費在這重癥監護室裏一住就是將近三個月。

當然，這其中也有劉院長的功勞，若不是他為沈冰月大開綠燈，恐怕光是每天的營養費，就能讓沈冰月傾家蕩產。

此時在小護士小楊驚喜不已的註視中，只見臉頰恢覆了幾分血色的沈冰月，正如同嬰兒學步一般，扶著床沿，嘗試著往前挪動身子。

靠著陳小川每天的按摩餵藥，她的身體恢覆得格外快速，原本枯萎的肌膚也重新煥發了生機。

雖然沒有恢覆到年輕女孩般的白皙光澤，但也脫離了之前鶴發雞皮的狀態。

沈冰月只覺重獲新生一般，感覺渾身上下充滿了活力。

她不願一直躺在病床上，便嘗試著下地活動身體，昨天還得靠著小楊的攙扶，才能走進衛生間上廁所。

但是今天早上，她便覺得自己的雙腿已經有了自覺，似乎可以下地走動了。

一步，兩步，三步……

沈冰月額頭滲出點點細汗，雙腿不住顫抖，卻是依然扶著床沿，咬牙堅持走著。

門口的劉院長與陳小川並肩站在玻璃窗口之後，頗為欣慰的看著這一幕。

“醫學奇跡，實在是醫學奇跡啊！”

劉院長感慨萬千，流下了激動的淚水。

他是親眼見證沈冰月從一具木乃伊一樣的身軀，逐漸恢覆到眼下這種地步。

這個過程有多難？

恐怕放眼全國，都再也找不出第二例來了。

他垂下頭，摘掉眼鏡，擦了擦眼角，頗為敬仰的望向陳小川。

“陳醫師，我有個不情之請，希望你能同意。”

劉院長小心翼翼道。

“你是想讓沈冰月接受采訪的事情吧？”

陳小川笑道：“醫院給沈冰月免除了醫藥費，這也是好事一樁，值得宣傳表揚，我同意醫院的安排。”

“那，那可真是太感謝陳醫師了！”

劉院長大喜過望，高興得合不攏嘴。

這些天要求采訪沈冰月的媒體平臺，已經快把醫院的熱線電話給打爆了。

要不是劉院長頂著壓力，和另外幾個院子拍著胸口保證。

一旦沈冰月有康覆的跡象，就安排她接受采訪，這才得以一直將消息封鎖，沒能讓那些蒼蠅一樣的記者給溜進醫院裏來。

眼看壓力越來越大，甚至還有省臺的記者得到了采訪許可，跑來醫院裏，都被劉院長給咬牙攔住了。

終於，沈冰月已經能下地行走，明顯是要即將痊愈的征兆，而陳小川也點頭同意那些采訪的要求了。

心裏的大石頭落下，劉院長渾身一松，感覺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。

“不過沈冰月眼下的狀況還不是很好，特別是精神狀況受損嚴重，最好不要讓人一直打擾到她。”

陳小川略作沈吟，建議道：“劉院長，我建議讓那些記者把想要提問的問題，都寫下來，然後挑選幾個具有代表性的問題，對沈冰月做一次短時間的專訪就行了。”

“沒問題，這個絕對沒問題，只要先放出點消息，把那些記者打發走，一切都好說。”

劉院長想也不想就答應了下來，喜滋滋的點點頭。

這些天他的壓力極大，不但要面對同事們的詢問，還得忍受那些記者的圍追堵截。

劉院長本來就有點謝頂，這幾天頭發更是落了一大把，讓他心疼得不行。

只要能夠透露一點沈冰月的消息，相信那些記者也不會再幹出什麽瘋狂的舉動來，甚至想到要硬闖進重癥監護室裏。

當天下午，在陳小川與劉院長的陪護下，一名省臺的年輕女記者，滿懷著激動萬分的心情，對沈冰月做了一個時長為十分鐘的專訪。

問的問題，其實不外乎是沈冰月的身體感受，發病的緣由等等。

她甚至還得到了關於王軍虎的消息，想要當面告訴沈冰月，詢問關於王軍虎自殺騙保的內幕，沈冰月是否知情。

好在陳小川眼疾手快，插嘴打斷了那名女記者的話語，惹得對方頻頻翻白眼，頗為不滿。

采訪結束，女記者與攝影師興沖沖而去，留下了一臉悵然的沈冰月。

“陳醫師，你認識王軍虎，對不對？”

沈冰月望著窗外的悠悠白雲，低聲喃喃道：“我昨天夜裏夢見他了，他笑得很高興。”

她回過頭來，深陷的眼窩裏蓄滿了淚水，“陳醫師，我求求你告訴我，王軍虎是不是已經死了？”

“……他為了給你籌集醫藥費，欠下了高利貸，最後想用自殺騙保來騙取高昂的保險費，從陰陽山風景區跳崖自殺了。”

陳小川默默嘆息一聲，知道這事經過媒體的相關報道之後，根本就沒法對沈冰月隱瞞。

是以他將王軍虎的遭遇，仔仔細細對沈冰月講了一遍。

“他，他怎麽那麽傻啊！我們明明已經分手了，他為什麽還要管我的事情……”

沈冰月哭得撕心裂肺，不住捶打著床鋪。

“你要好好活著，才能對得起王軍虎的犧牲。”

陳小川搖搖頭，一時間也是頗為傷感，“我已經向醫院申請免除你所有的治療費用，錢款很快就會批準下來，打到你的卡裏面。”

“ 不，這錢我不能要，這是君虎用命換來的，我得還給他……”

沈冰月搖搖頭，淒然一笑道：“謝謝你，陳醫師，你是個好人，我會聽你的話，好好活著，為了我，為了君虎。”

“其實你也不必自責，王軍虎為了你寧可自殺騙保，也算是為了心願而死，總比郁郁而終要強得多。”

陳小川輕輕抱了抱沈冰月，“他咽氣之前，囑托我把保險費轉交給你，抱歉了，我沒法完成這個遺願，只能選擇治好你的病情。”

說完這話，陳小川扶著沈冰月躺下，嘆息一聲，將空間留給沈冰月一個人，走出了病房。

在這滿是消毒水味道的醫院走廊裏，陳小川突然很想抽煙。

創造了再多的醫學奇跡又能如何？

終究是救不了天下所有人，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生老病死，像是活在另外一個世界。

“想抽煙還是想喝酒？”

見到惆悵滿臉的陳小川，劉院長左右看了看，突然朝陳小川找了找手。

兩人走到了大樓的天臺上，劉院長在水箱的角落裏一通搗鼓，居然變戲法一般，掏出了一堆東西來。

有花生米，有二鍋頭，還有一小包香煙。

“都是醫院裏幾個年輕醫生的存貨，讓我偶然給發現了，嘿嘿。”

劉院長破天荒露出了幾分得意之色， 將二鍋頭瓶蓋擰開，“來，一醉解千愁！”

“這可不是一個醫生該說的話。”

陳小川笑了笑，接過二鍋頭，咕咚咕咚灌了一口。

“你小子還真把二鍋頭當白開水喝啊？”

劉院長瞪著眼珠子，看著見底的酒瓶，頗為驚詫的咂舌不已。

“我已經有一年多沒有喝醉過了，而且……估計也喝不醉。”

陳小川苦笑一聲，自己的體質遠超常人，別說這一小瓶二鍋頭了。

哪怕是灌下一整瓶醫用酒精，估計也只會酒精中毒，而不是喝得爛醉如泥。

“劉院長，我要回家了。”

陳小川掏出一個小瓶子，裏面裝著大半瓶翠綠欲滴的濃縮聚靈液，都是陳小川這幾天抽空煉制的。

“這些藥液，對人體有好處，你給沈冰月分一點，再給曉蓉分一點，剩下的就留下來自己用吧。”

聽到陳小川要走，劉院長頓時吃驚不已，失聲道：“這麽急嗎，醫院還準備專門召開一個記者招待會，好好表揚宣傳一下陳醫師你呢！”

“不用了，我喜歡低調，這個記者招待會，就讓劉院長你來負責吧。”

陳小川搖搖頭道。

這話的言外之意，分明是要把救助沈冰月的功勞，都奉送給劉院長啊。

劉院長有點高興，又莫名有些失落，破天荒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來點上。

吞雲吐霧間，他望著陳小川離去的背影，一時間心頭空蕩蕩的，好似失去了什麽重要的東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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